第二章 太液池畔的恋人-《太子妃升职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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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绿篱眼圈还是红的,十分羞愧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我叹气,“唉!要不我给你唱一个?”

    绿篱受宠若惊地点头。

    我本想给她唱唱小曲,可一看绿篱望着我那饱含崇拜的眼神,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欺负小姑娘了,想了想,干脆从台阶上站起身来,私下里寻摸了半天,这才从墙角里抓了把扫帚过来,往前走了几步在绿篱面前站定,做了个怀抱吉他的样子,手指虚虚一扫,张嘴给她唱起了歌。

    开始只是绿篱一个人听着,后来殿里其他的几个小宫女也凑了过来,兴致勃勃地围观。我看大伙这么捧场,一下子就发了人来疯,越唱越欢乐,好像又回到了从前,大中午的不睡觉,抱着把破吉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放声唱歌,有时候能讨到女孩子的笑脸,更多时候却是从楼上浇下来的洗脚水……

    一曲终了,我笑嘻嘻地看着绿篱她们,等待着大伙的欢呼与掌声。

    可惜,场下却是一片的寂静。

    好半天,绿篱才怯怯地问道:“娘娘,您的脖子和手这是怎么了?抽筋了吗?”

    我呆住,只觉一道霹雳从天而降……果然,装帅是要遭雷劈的……

    又听得绿篱问道:“娘娘,您从哪学的这样的小曲啊?以前从没听您唱过啊。”

    是啊,我现在是太子妃张氏啊,这样的曲子,我是从哪里学的呢?为什么贴身侍女绿篱都未曾见过呢?

    我张着嘴,一时答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我正愣愣地站着,却又见面前的几个宫女,连带着绿篱都蹲下身去,娇娇滴滴地齐声叫道:“太子殿下。”

    我回过身,齐晟正站在不远处看我,那表情似悲似喜似怒似怨……总之,很难形容!

    哎呀呀,撩人家马子被抓了个现形,这可如何是好!

    正思量着齐晟会和我说些什么,就闻得齐晟突然低吼一声,“荒唐!”

    说完拂袖就走。

    “真有那么……荒唐?”我回头问绿篱。

    绿篱忧愁地看着我,一直含在眼中的热泪终于流了下来,更咽着,“娘娘……您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娘娘……这是怎么了?你家娘娘是早已登极乐了,可是我呢?我到底是怎么了?

    “绿篱,你进去吧,我想自己坐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绿篱仍在一边跪着,眼泪汪汪地看着我,就是不肯走。不知怎的,我心中突然莫名地烦躁起来,冲着绿篱吼道:“你离我远点,行不行?”

    绿篱用手掩了嘴,瞪大了眼睛看着我,一时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,我突然就觉得浑身无力起来,好好的冲人家一个小丫头发什么火。想到这,我缓了缓声音,对绿篱轻声说道:“我没事,你先回屋里吧,我就是想一个人坐一会儿,好好想想这些事。”

    是的,我就是想自己好好想想而已。太子本就强敌环伺,又不讨老皇帝欢心,竟然还敢在宫中大宴之际幽会弟媳,说出“一生一世一双人”的混账之话,这离他被废还差多远?一旦太子被废,身为太子妃的我又能何去何从?怕是连借居这个肉身浑浑噩噩过日子都不成了。

    我在殿外坐了半宿,齐晟将禁足一个月改成了三个月。

    宫里宫外都私下传着,那自从落水后就性格大变的太子妃,元宵节那夜又在太液池边撞了邪,于是,回到东宫终于半显疯癫了……从那以后,宫里再无人敢穿红衣夜行……生怕撞邪。

    哎呀呀,这回可冤枉了红衣了,分明撞的是白衣的邪嘛!

    禁足三月,我不能出去见人,别人也不能进来看我,憋得我每日里都要发疯,一大早就赶着蹲殿檐外面晒太阳,生怕一天没晒到就会长了毛。

    这些时日里,绿篱明显见瘦,看向我的眼神也更加哀戚悲凉。我几次听见她曾在半夜里对月而拜,低低祝祷,“愿我娘娘早日康复,信女绿篱自愿减寿十载。”我这里听得正感动,便又听绿篱音调一转,怨毒地诅咒道,“愿江氏那贱人不得好死,早日夫离人弃,信女绿篱自愿减寿……二十载……”

    哎呀呀,我说丫头,你这就不对了嘛,太不和谐了!

    就这样天天熬着,等我再能出去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,宫女们那厚重的冬衣都换成了单薄春装,更显得是杨柳细腰风姿楚楚。我扒着东宫的宫门,看着夹道里来来往往的美貌宫女们,眼圈终于忍不住红了。

    足足三个月啊,终于熬到头了!

    绿篱从后面给我披了件披风,柔声道:“娘娘,天还有些寒,您别冒了风,今儿时辰不早了,咱们先回去吧,明日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吧,再等一等吧。”我央道,刚才过去的那个有着桃花眼水蛇腰的小宫女还没回来,我得再等上一等,最好问清了她是哪个宫里的才好。

    绿篱声音听着就有些苦涩,低声哄道:“娘娘,都这时候了,想是太子殿下不会回来了。咱们明日再来等,好不好?”

    我听着有点不对劲,咂摸了一下明白是绿篱想岔了,转回头想要纠正一下她的错误,却看到了绿篱水汪汪的杏核眼,唉,解释了,她又听不进去,费这个唇舌干吗呢?还不如就让她误会我是在这里守着等齐晟,起码明天还能再光明正大地来这扒门框看美眉。

    绿篱又低声劝道:“再说,过不几日便是女儿节了,无论如何,太子殿下必要陪娘娘回尚书府的,到时候见了老大人,万事都可从长计议。娘娘三个月都等得了,这几日就等不了了吗?”

    绿篱虽说得声小,可入了我耳却不亚于惊雷,过不几天齐晟竟要陪着我这冒牌货回娘家?哎呀呀,这可如何是好啊?

    我这里惊得是目瞪口呆,绿篱看着却以为我是惊喜难掩,苦涩地笑了一笑,伸手替我拢了拢鬓角发丝,像是安慰我,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,“虽然殿下三个月没露面了,但是,女儿节,他一定会陪您回府的,一定的!”

    好事往往不成双,坏事却是一来一串串的,我这里还没从女儿节齐晟要陪我回“娘家”的震惊中缓过劲来,就又等来了茅厕君给我送民间俚曲的信使……

    看着殿中那人,我淡定地转过头,吩咐正要给上茶的绿篱,“不用上茶了,去拿些桂花糕来待客吧。”

    绿篱不明所以,但仍是听话地去了,她这里前脚出门,那信使就笑着冲我作揖,道:“哎呀呀,那日不知是太子妃娘娘,实在是冒犯了,还请太子妃娘娘原谅!”

    正月十五夜里光线太暗,我并未瞧太清他的模样,现在看来倒也是个眉清目朗的英俊少年,多说了不过十八九岁年纪,正是爱油嘴滑舌的时候。

    我没理会他那明显敷衍的道歉,只是问:“贵姓?”

    他明显一个愣怔,“呃,免贵姓杨,杨严。”

    “哦,还要瓜子吗?”我又问。

    “……谢了。”

    绿篱已是端了一碟桂花糕上来,我让她端给杨严,说道:“那尝尝我这里的桂花糕,可比你的那些好吃些?”

    杨严乐呵呵地拿起一块来,尝了尝,点头,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多吃点。”我转头又问绿篱,“咱们这里备得可还有别的时兴小点心?就是这糕那糕的。”

    绿篱掰着手指头数道:“还有栗子糕、莲子糕、糯米凉糕、鸽子玻璃糕、翠玉豆糕、小豆糕、双色豆糕……”

    “行了,都端上来给杨……呃……杨什么?”我转头问杨严。

    杨严连忙接口,“严,杨严。”

    “呃,对,杨严,赶紧都端上来给杨严尝尝。”

    “哎!不用了!”杨严连忙阻止绿篱,可绿篱已经去端了,片刻工夫,就领着几个宫女端了十几个碟子回来了,一流水地摆在了杨严面前。

    我十分热情地对杨严道:“尝尝,都尝尝,别嫌不好。”

    杨严盛情难却,只得又伸手拿了一块栗子糕,咬了一口。

    我问:“甜吗?”

    杨严点点头,“还行!”

    我又问:“那莲子糕呢?快尝尝。”

    杨严用力地咽下口中的栗子糕,有些无奈地又拿了块莲子糕。

    “这块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绿篱见杨严噎得难受,连忙想要去拿水,被我一个眼神给止住了,她同情地看了看杨严,又站了回去。

    杨严噎得直顺脖子,捶胸叫道:“水……水……”

    我转头叫绿篱,“绿篱,赶紧地,灌水!”

    真是个好绿篱啊,不愧是我放在心窝窝里的人啊,不用我把话说透,绿篱端了个茶壶就上去了,又叫几个小宫女上前把杨严摁住了,掰开嘴就是一阵猛灌。

    杨严连噎带呛,一阵猛咳,半天倒上不来气了。

    我忙又叫,“哎!哎!这是呛住了,用力捶背,用力捶!快点!”

    绿篱连忙丢了茶壶去捶杨严的后背,无奈小姑娘力气太小了,我越看越心急,终于耐不住了,索性自己撸袖子冲了上去,对着杨严后背就是一顿猛捶。我让你吃瓜子,我让你吃桂花糕,我让你拍巴掌,我让你上树,我让你上树……

    还是绿篱心软,看不下去了,小心地问我:“娘娘……不会打……那个……什么了吧?”

    我停手,见杨严只低着头没了动静,心里也是悚然一惊,吓,报复是正当的,搞出人命来可就不大好了。

    正忐忑间,杨严似动了动,又咳了两声,然后才缓缓回过头来,满脸的水渍,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刚才被绿篱灌下去的茶水,只默默无声地瞅我半晌,然后抹一把泪水,嘶哑着嗓子问我道:“多大的仇啊?您能下这狠手……”

    我被他问得语噎,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。

    杨严又感叹道:“古人果然说得极对啊!宁得罪小人,莫得罪女人啊!”

    这句话正正当当地踩到了我的痛脚,我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内疚之心,被这个“女人”打散了个干净,气上心头,立即急声叫道:“绿篱,再喂他桂花糕,灌水!”

    “别!别!可别!”杨严吓得立刻从椅子上挣了起来,几步窜到殿门外,嘴里嚷道:“先告辞了,勿送!”

    他突然造访却又匆匆逃走,看得我有些怔怔的,片刻之后才转头问绿篱:“他今儿来干吗?”

    绿篱还未回答,杨严却又去而复返,也不敢进殿门,只扒着门口处探进脑袋来,伸手递过几张纸,叫道:“送曲谱,曲谱,九哥让我把这三六小曲的谱子给娘娘送来。”

    他不提曲谱还罢,一提这个,我立刻又想到了那日茅厕之中我站在茅厕君身旁的尴尬,于是也不多说,只高声叫道:“绿篱,桂花糕给他打包!”

    杨严惨叫一声,叫道:“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?”说完也不等宫女去接曲谱了,扬手一扔转身就跑,下一句传过来时已是在院中,“我这辈子都不吃桂花糕了。”

    绿篱走过去把曲谱一一拾起,转回来交到我手中,轻轻咬了咬唇瓣,看得出内心很是矛盾了一番,才说道:“娘娘,奴婢有话不知该不该讲。”

    我见她很少如此模样,不由问道:“什么事?说吧!”

    绿篱小心地看了我一眼,低声说道:“九殿下虽和太子殿下是亲兄弟,但九殿下毕竟已经成年,娘娘实不该要他这曲谱,免得落人口实,说您和九殿下私相授受。”

    我知绿篱说得有理,连忙点头道:“记下了,以后少和他们来往就是。”

    绿篱见我如此好说话,像是很欢喜,脸上立刻带上了笑容。

    我却还惦记着杨严刚才的那句话,不由得有些气闷,独自在殿里转了两圈,气还是不顺,忍不住回头问绿篱道:“你跟我说实话,你看我像女人吗?”

    绿篱立刻又用手掩了嘴,杏核眼瞪得大大的,眼圈唰地又红了,柔声安慰道:“娘娘,您为何会如此问?您可是这世上最最温柔和顺的女子,不仅模样好,性子也好……”

    哈,绿篱,你真会安慰人,安慰得我连死的心都有了。

    许是绿篱见我脸色更加阴郁,忙又加道:“若您还不像女人,这世上就只剩下粗莽汉子了。”

    神啊,还是让我死了吧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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